2023年的中国跨境旅游：艰难爬坡下的模式转型

又到了一年一度写年终总结的时候。2023年对于中国的跨境旅游而言，绝对是不容易的一年。

我们先从一个各位读者十分熟悉的数据开始。上海市统计局每个月会发布上个月来沪旅游的外国人及港澳台同胞的人数（从统计口径“指来上海参观、访问、旅行、探亲、访友、休养、考察、参加会议或从事经济、科技、文化、教育、体育、宗教等活动的外国人、港澳和台湾同胞的人数。不包括来上海常住1年以上的外国专家、留学生等。”猜测通过外国人住宿数据得出），从2011年至今除了22年暂停过5个月以外从未间断。

我们首先将2019年全年人数加总，除以365天后可得2019年上海市每天有18962名外国游客，2106名港澳同胞和3513名台湾同胞，共计24581名境外游客。2023年与之相比如何呢？同样除以每月的天数，可以看到10月份的整体恢复情况在56%，其中外国人恢复情况是50%，港澳同胞70%，台湾同胞79%。

事实上，单就上海市而言，整个2023年，港澳同胞和台湾同胞入境的恢复情况一直好于外国人。我们在这里需要和各位读者朋友介绍一个背景知识——港澳同胞的回乡证通常十年有效，台湾同胞的台胞证通常五年有效，因此多数情况下港澳台居民入境无需另行申请；而外国人往往并未持有多次有效签证，因此入境前往往需要另行申请签证。

因此，港澳台居民的恢复情况和外国人的恢复情况的差异，实质上足以反映出签证对跨境旅游的影响。而对于内地旅客出境来看，港澳旅游和出国旅游同样面临不同的局面。国家移民管理局发布的报告显示，港澳台出入境证件和签注（包括港澳台居民使用的回乡证和台胞证，以及内地居民使用的往来港澳通行证和往来台湾通行证及签注，其中又以往来港澳的签注为主）是恢复最快的出入境客人使用的证件品类：

可以看到，在国际旅游方面，主要的障碍仍然是签证。以上数据显示，三季度中国给外国人签发签证张数才恢复到2019年的水平。

当然，中国人赴外的签证恢复情况更慢。我们不妨以美国为代表。2019年，美国平均每天为外国人签发23885张非移民签证，其中中国内地（北京869张、上海1014张、广州759张、成都269张和沈阳141张）五座使领馆日均签发3052张，占总体的12.8%。而2023年10月份，美国平均每天签发28556张非移民签证，但中国内地（北京352张、上海393张、广州224张、沈阳53张和武汉69张）五座使领馆日均签发1092张，恢复率只有35.8%。

这种缓慢爬坡的签证签发能力带来的最明显的影响，就是各国使领馆门口往往大排长队，预约排期也是直线延长。CIBT的数据显示，美国签证今年长期需要等待三个月左右（甚至有超过七个月的情况），而法国和德国的签证往往也需要三个月左右。

事实上，跨境旅游签证的限制不单单限于中国一地。我们仍然以美国签证举例。根据12月20日美国政府发出的各地预约美签等待时间，中国内地（北京、上海、广州和沈阳）平均需要排队102天，而另外三个主要签证签发国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巴西需要等待48天、印度需要等待272天，而墨西哥更是需要等待772天。

因此，当免签国家之间的旅行迅速恢复的时候，需要签证的国家公民之间往往只有在使领馆大排长龙的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出国旅游的签证可以说是强力牵制了中国国际旅游的恢复——但是换个角度来看，整体出境游的结构也随着签证限制悄然发生了变化。

典型的案例就是新的“免签长途目的地”的悄然兴起。传统上的长途目的地以欧美为主，但是最近几年由于亚非拉国家开始陆续对华免签或实行签证优惠政策，因此在传统的欧美旅游之外，中东、中亚国家等目的地逐渐取代欧美目的地发展起来。

中东航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阿联酋、卡塔尔、伊朗、科威特对华免签，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实行电子签证，因此这六国在疫情后成为一个受益于欧美国家签证限制的旅游热点。而在此当中，又以阿联酋迪拜和卡塔尔多哈最为热门——这两座机场兼有中转功能。2019年，中国内地往来中东这六个国家共有17050班航班（平均每周327班），现在每周有354班，已经超过了疫情前的水平。

今年另一个受益者是中亚地区航线。今年开始中亚国家陆续对华实行签证优惠，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格鲁吉亚对华免签、吉尔吉斯斯坦、阿塞拜疆、塔吉克斯坦实行电子签证，因此这六国的国际航班也快速恢复。2019年全年共有4833班，平均每周93班。现在平均每周146班，超过了足足57%。

非洲航线也同样受益于签证优惠政策。埃塞俄比亚、埃及、坦桑尼亚、肯尼亚、尼日利亚、南非等均实行落地或电子签证优惠。虽然非洲国家多数距离中国相当遥远，但是经由埃塞俄比亚或者埃及等非洲北部国家中转的航班也较2019年有了明显的增加。2019年全年是4908班，每周是94班；如今每周航班量已经达到了108班。

因此，中东、中亚和非洲等新兴目的地，正在逐渐成为中国人出境旅游的热门选择。我们可以从航班结构上看到的是，这些新兴目的地瞄准了中国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的旅游人群——他们往往已经去过了东南亚和欧美，正在寻找一个新的目的地——而一方面确实没有去过，另一方面又免于申请签证的麻烦的中亚、中东和非洲目的地，往往正好是契合他们的需求的。

而即使是传统的欧洲目的地，情况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与美国签证仅由一个使领馆签发不同，申根国家有27个，所以有27个使领馆。而不同的使领馆，签证排队的时间也不一样。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尽管德国、法国、荷兰等国航班量有所下降，但是西班牙、意大利、匈牙利、比利时、葡萄牙等签证相对好申请的申根国家，以及土耳其、塞尔维亚等对中国有签证优惠政策的非申根国家，往往航班总量都迎来了增长。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的是，2024年的中国出境旅游必然会更加多样化——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逐渐对华提供签证优惠，中国人的出游目的地只会在传统的欧美游的基础上越来越多样化。但是，与之相比的是，入境旅游则并不容易。由于外国游客始终有其它有签证优惠的目的地，因此中国可能并非他们的优先选择。当然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在试点允许更多外国人免签来华，但这始终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