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制内辞职去当一名单板滑雪教练员,这是B站up主“白又白不起来”在2022年做出的一件让身边人都感到诧异的决定。
“之前(待的)这家公司真的是个铁饭碗中的铁饭碗,央企金融公司总部,福利没得说,薪酬也还不错,过小日子也绰绰有余,绝对是那种能让你北方老家父母在邻里街坊面前挺直腰杆的工作。”
但他却选择丢掉这个人人艳羡的铁饭碗,转身干起了一份不算“稳定”的滑雪教练工作。
“主要还是因为热爱吧。”up主“白又白不起来”表示:“自从2016年底在太舞滑雪场初次尝试单板滑雪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项运动。2017年在南山滑雪场遇见了我现在的另一半,然后从那开始,只要有时间,只要还有雪,那就只有在雪场才能找到我们俩,不管是周末休假元旦圣诞春节清明节……根本不用讨论去哪,问就是滑雪。”
up主“白又白不起来”在B站分享他辞职做滑雪教练的经历。截图来源:bilibili。
室外滑雪作为一项速度与激情并存的运动项目,在圈子里素来有“白色鸦片”之称,意指越滑越容易让人上瘾。今年冬季以来,国内滑雪运动的热度在持续升温。携程数据显示,截至12月6日,今年雪季平台上“滑雪+”相关产品搜索热度同比增长一倍以上。多地滑雪场订单销售量、预售量创2019年以来新高。出境滑雪也受到热捧,12月以来,携程出境滑雪产品订单环比上月增长460%。
美团数据也显示,11月以来,滑雪门票团购订单量比2019年同期增长788%,其中,新疆、东北三省、河北等热门滑雪目的地最受关注。业内观点也认为,2023-2024雪季作为后冬奥时代的第一个完整雪季,将成为近五年来最旺的一季。
滑雪,这项原本多在欧美流行的运动,为何越来越受到国内消费者追捧?滑雪这项运动背后都有哪些商机?中国滑雪市场要走向万亿规模要突破哪些局限?
滑雪,让人上瘾的“白色鸦片”
“今年我直观的感受是雪场的小白非常多,特别是长三角珠三角的富二代。”一位雪龄长达14年的滑雪爱好者李菲对钛媒体App表示,她今年在预订滑雪食宿时发现,河北崇礼的万龙滑雪场、吉林北大湖滑雪场、还有新疆的雪场酒店早在4、5月份房间就基本被订满了。
李菲的感受并不是错觉。据统计,黑龙江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自11月9日雪场“开板”以来,日均游客量约5500人次,单日最大接待量约7500人次,远超历年同期水平。
拥有7家滑雪场的河北崇礼区自从11月8日“开板”以来,目前已累计接待游客近80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超8亿元。
而据《2023年度滑雪行业白皮书》,从2014年至2022年雪季财年,中国滑雪人次上升65.9%。而2022/2023雪季财年,国内滑雪参与人次达到了1983万人,滑雪装备线上消费已经接近15亿元,在疫情期间仍然保持了每年正速率增长。
天猫&京东滑雪装备销售情况。资料来源:《2023年度滑雪行业白皮书》,渤海证券研究所
滑雪运动在这些年是如何破圈扩容的,这项运动的迷人之处又在哪?
“滑雪是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放空的时间,脑子里只会想着动作怎么滑,别的什么都不会去想,因为一旦开小差就很容易摔倒。而每当征服一条很难的雪道时,会产生很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的,我很享受这种挑战自我的感觉,让人上瘾。”一位雪龄1年的雪友AnnBian告诉钛媒体App。
除此之外,滑雪还是一项社交性特别强的运动。据雪友李菲观察:“年轻人滑雪一定会约着朋友一起去滑,一个人滑就没意思了。”而根据雪板种类、滑法、雪友年龄甚至所处城市的不同,还会形成大大小小的圈子。“滑双板的有双板的圈子,单板有单板的,自由式滑雪的有自由式的圈子,小孩有小孩的圈子。还有的圈子以城市为代表,比如上海的黑桃俱乐部、麻将团。”
除了滑雪本身的魅力和社交性,运动明星的影响力和政府民间合力的推广投资,也助力了这项运动的火爆出圈。
2022年北京冬奥会,两位中国队选手谷爱凌和苏翊鸣横空出世,分别摘得自由式滑雪女子大跳台和自由式滑雪女子U型场地2枚金牌、男子单板滑雪大跳台1枚金牌。而在今年12月初,苏翊鸣和谷爱凌又分别在国际雪联单板及自由式滑雪大跳台世界杯北京站和国际雪联自由式及单板滑雪U型场地世界杯云顶站夺冠。两位滑雪明星持续用自身的影响力扩大了滑雪运动的知名度。
而在2018年-2023年期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国家体育总局、文化和旅游部、发改委等部门陆续出台《关于以2022年北京冬奥会为契机大力发展冰雪运动的意见》《冰雪旅游发展行动计划(2021年-2023年)》《关于公布“筑梦冰雪·相伴冬奥全国冰雪旅游精品线路的通知”》一系列政策文件,号召大力推进冰雪运动“南展西扩东进”,带动群众“喜冰乐雪”。国家还投入资金支持滑雪行业的运营,对于年接待次数在10万人次的雪场直接给与100万补贴,对于年接待次数在5万人次的给与50万补贴。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与冰雪经济相关的企业也发展迅速。人民数据大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1月,我国现有冰雪经济相关的企业达1.7万家。据沙利文咨询公司预测,中国滑雪场运营市场年化复合增长率将超过30%。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滑雪产业的前景,看起来一片光明。
滑雪,好玩但烧钱
滑雪虽然刺激好玩,但消费水平却不低,因此被调侃为“中产的游戏”。
雪友李菲告诉钛媒体App,她刚开始滑雪光是买装备雪服就差不多花了七八千,现在每年滑30天,平均能在滑雪上花8万,其中的大头花在交通住宿。“雪场酒店很贵,一晚至少1000元-2000元”。
“滑雪真的很烧钱,”已在滑雪上投入超五万的雪友AnnBian也表示,“滑雪的每一项流程都是用金钱堆出来的,雪票很贵,雪服、雪具都很贵。每次滑一趟总会想买点新衣服,总是在不断的花钱。其次滑雪是很需要时间的,对于我们这种南方小孩来说,滑雪得去北方,至少要预留3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滑个爽,所以我很羡慕那些一到雪季就住在雪场的人。如果预算不足的话,其实很难真正的去享受到滑雪的快乐。”
钛媒体App经过查询发现,国内各大知名滑雪场住滑套餐基本都在千元以上,新疆地区雪票和住宿价格虽然非常具有竞争力,但因地理位置偏远,加上交通费用后总体花销也不会低。中国旅游研究院冰雪旅游专项调查也显示,参与调查游客中单次冰雪旅游的花费在1000元-2000元比例占到40.5%,其次是2000元-4000元的游客比例占到24.7%。
国内知名滑雪场住宿与雪票价格,钛媒体App整理。
除了交通住宿与雪票,滑雪装备的价格也不容小觑。钛媒体App在淘宝上输入关键词“滑雪板”,搜索页面展现的商品价格基本都在千元级别。而知名滑雪服品牌在售的产品也是如此,迪桑特的女士滑雪服四千起步,始祖鸟的一款女士滑雪价格标价9900元。此外滑雪眼镜、雪仗、雪鞋、头盔、护具等都是滑雪需要购置的装备。
如果是新手去滑雪,那么请滑雪教练又是一笔开销。网传的一张北京密云南山滑雪场2023/2024雪季滑雪指导员服务中心教学价目表显示,普通滑雪指导员周末假日一对一教学3小时收费990元,高级滑雪指导员则收费1140元。
北京密云南山滑雪场2023/2024雪季滑雪指导员服务中心教学价目表。来源:小红书
“教练的作用就是提供系统的理论、科学的技术,同时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告诉你怎么做才能最高效率地使用时间和体力,如果过于激进很容易受伤,过于保守会白白浪费时间,能做到突破却没去做。”单怡帆是一名河北崇礼的全职滑雪教练,他向钛媒体App透露,自己目前的收费是3小时1800元,5小时3000元。
可以看出,室外滑雪不同于一般的运动项目,它可以带动衣食住行一系列消费活动,且存在一定的消费门槛。
掘金滑雪经济,路还有多远?
虽说滑雪运动正在越来越受到年轻消费者的喜爱,但从产业角度来看,我国目前滑雪行业仍处于发展初级阶段。无论是用户渗透率,还是滑雪场经营、滑雪装备、滑雪培训和滑雪场建设设备等细分行业,都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
劳伦特·凡奈特(Laurent Vanat)咨询公司发布的《2021全球滑雪市场报告》显示,按照5年平均数,全球滑雪人次排名前三的国家依次为美国(5425万)、奥地利(5170万)、法国(5101万),而中国以1704万人次位列第8、基数较低。从渗透率角度来看,我国滑雪渗透率尚不足1%,与瑞士/奥地利(超30%)、美国/日本(近10%)等成熟市场比仍然有较大的发展空间,滑雪用户教育仍需持久发力。
而从滑雪场经营来看,国内滑雪场建设数量依然处于供需不平衡的局面,供给量跟不上快速增长的需求量。据头豹研究院统计,2021-2022雪季财年,中国处于对外营业状态的雪场总数为692家。但很多滑雪场仅能满足当地居民和少数游客的需求,在高峰时段往往人满为患,游客排队时间过长或无法进入滑雪场,滑雪体验也大打折扣。每年各大滑雪场因等缆车时插队、抢缆车座位、踩到雪友雪板等行为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比较热门的雪场还被雪友们调侃为“XX拳击场”“XXXX格斗小镇”。
一名雪友在网上发布自己今年1月去浙江安吉的江南天池滑雪场滑雪的场面,并在评论区表示:“没办法滑,全是人”。来源:小红书。
而要想兴建一座滑雪场,背后投资成本也相当高。据头豹研究所调查,小型滑雪场(面积5万平方米以下)投资费用1,000-2,000万元,大型滑雪场(30万平方米以上)投资费用超过100亿元。正常运营状态下的滑雪场平均回报周期要5-6年。
雪友李菲向钛媒体App透露:“实际上国内雪场盈利的非常少,因为基础建设投资成本太高了,再加上疫情的影响,前几年经营很受影响,到了今年才好点。以我的了解,大部分民营雪场的贷款目前还都没有还上。”
而在滑雪装备领域,以滑雪服为例,高端、专业滑雪服品牌依然由海外品牌主导,如Burton、Descente、Salomo、Helly Hansen、Bogner等,这些海外品牌因发展历史悠久,在防风防水、保暖舒适等功能保持领先,且把控着相关专利与技术,因此在滑雪人群中认可度较高,在产业链中话语权较高。而国产品牌目前还是主要通过合资运营、收购以及性价比优势切入赛道。产业链下游企业则一直专注于代加工生产,不够重视品牌建设,难以实现高额利润的获取。
另外,在压雪机、造雪机、魔毯等滑雪场建设设备领域,中国本土品牌的技术水平较国外品牌仍有较大差距。据北京师范大学体育与运动学院博士研究生导师张瑞林介绍,“大多企业依赖于国外进口,缺乏自主创新和核心技术的突破,如压雪车、造雪机等高技术含量设备70%依靠进口。”
最后,中国的滑雪培训市场也存在许多问题亟待解决。比如国内滑雪教练准入门槛低、技术水平参差不齐,甚至还存在很多没有资质的“野生”教练,而经验丰富的高质量滑雪教练较少 , 人才流动性比较大;缺乏完整的滑雪教练认证体系;滑雪培训产品往往没有完整的教学体系,教学质量还不够高等。
从雪场到滑雪装备,从旅游体验到教学培训,中国滑雪产业无疑正在向一个多元化、包容性强大的生态系统奔涌而去。《中国冰雪产业发展研究报告》预计,2023年全国冰雪产业规模将达到8900亿元,到2025年产业规模将达到万亿。“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但怎么开采这些金山银山,这是需要所有行业参与者思考并为之努力的方向。
(除单怡帆外,其余雪友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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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体制内辞职去当滑雪教练,年轻人怎么都爱上滑雪了?